一点也不蚌
就在闷热的天气里连线。
《坠甑不顾》楔子、（一）
其余章节：【重置版】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师徒年下
楔子
天边金光将沉厚天幕破开一线。一个轻柔和缓的白影自天边一隙处自远而近地过来。
来到近前，才发觉原来是有两个人。
一位身背长剑，手持拂尘的道长，身边站着一个绿衣裳的小姑娘，小姑娘面目奇特，吊着一双白瞳，人却很是精灵的模样。
蓝忘机抬起头来，目光定定地直视他们。
道长端详了他们片刻，叹了口气道：“人死如灯灭，这位施主，节哀吧。”
旁边的小姑娘立即插嘴道：“道长，这话都过时多久啦！现在人间的小伙都不时兴说这个了。”
道人抿了抿嘴角，轻轻斥道：“阿箐。”
阿箐一吐舌头，才向蓝忘机道：“我们是天上来的使者，你怀里的人原是天上的一位神君，下界来捡拾遗落人间的阴虎符。”阿箐伸手一指那块躺在地上的铁疙瘩：“喏，就是那个。这位神君如今尘事已了，尘缘便也随着尽了。现下我们要收回他的生魂，你速速让开罢。”
蓝忘机又将目光转向阿箐，清澈如琉璃的双目冷寂地张着，明明直视着人却映不出影像。
阿箐被他这目光看得一吓，善歌的百灵一时语塞了。
晓星尘悯然，又看蓝忘机一眼，最终仍是将手中拂尘举起，轻轻一挥。蓝忘机怀里的魏无羡便开始向上翻滚起冰蓝色的光弦，千丝万缕细小的蓝色游丝争先恐后地逃出，飞向金光大作的天际。犹如缫丝时从茧中剥出无数细线，那些细小的蓝光，便将魏无羡从脚到头，从有到无地一点点剥去了。
这也不过是顷刻，蓝忘机还没来得及妄图阻止，怀中便已空空如也。
那块阴虎符嗖地离地，飞落至晓星尘掌中，晓星尘看了看，便欲转身带着阿箐离去。
蓝忘机怔然看着空无一物的怀抱，忽然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用尽平生气力，声嘶力竭地喊道：“仙长！”
“我当如何能再见他？”
晓星尘身形一滞，背对着蓝忘机沉默许久，最终不忍道：“他在天上诨号夷陵老祖。你若潜心修行，三百年，五百载，到那时仍保有本心，善德积遍足下，或能一见……”
话音还未落，二人便已随语声的余音消纵于天际。
天边露出金光的豁口逐渐合拢，蓝忘机举手加额，浑身浴血，匍匐于这片尸横遍野的焦土上。
大雨，终于下起来了。
====
（一）雾中
九重天上无日月。晦明无替，教人辨不清年岁。
昴日星官住得远，便是他日日兢兢业业起来打鸣，打从魏无羡住回上届后不知若干年，亦是一回也不曾听见。
于此事，江澄哼道：“昴日星官卯时打鸣，魏无羡巳时才起，倒是有哪一日能叫他听见。呵，这星官也可家去食米了。”
彤云扰扰，彩霞缤纷。间或偶有雀仙展翅翱翔，后一只逐赶着前一只，绕过阆苑拐角处一株高大的玉兰。与方从兜率宫转出的紫衣玄裳的两位神君撞了个满怀。
魏无羡连忙双手一捞，及时捧住了行将撞得昏头涨脑的小雀仙，而那边江澄只飞出手来一拦，便将另一只小小云雀揽在了掌中。
江澄将手中云雀递给魏无羡，魏无羡将两只云雀一道摆在手心，啧啧道：“三十三天兜率宫，尔等两只小小云雀，飞得这样高做什么？横冲直撞的，当心太上老君昏花了老眼将你们捉去炼丹！”
两只小雀大约是一对刚升仙不久的小夫妻，刚晕头转向地回过神来，便看见鼎鼎大名的夷陵老祖魏无羡，体型稍大的尽力护着那小的，皆努着翅膀诚惶诚恐地朝魏无羡连连作揖。
魏无羡哭笑不得，只得放开手道了声：“家去！”见那云雀扑棱着翅膀飞远了，这才转头对江澄故作气急败坏道：“啧！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江澄睨了他一眼，径自往前走，抛下一句道：“那是，夷陵老祖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魏无羡也不管他嘲讽，慢腾腾地从身后掏出一个锦囊，伸手从里面捞了颗仙丹，边抛进嘴里边道：“想当年在下界，隔三差五还可打打野食，除个邪祟。哪知回来了却沦落到隔三差五给太上老君疏通下水口子。”咀嚼片刻，叹息道：“没有水祟的日子，真是寂寞如雪啊！”
江澄冷笑道：“得了吧，就你那记性。能记得你下去过一趟不错了，还记得你除水祟……”
魏无羡不服气：“我记性怎么了？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出来找我结果从树上掉下来摔了个狗吃屎呢！”
江澄怒道：“那分明是你！而且为什么明明是你凑上前去非要帮太上老君掏他那个炉子，我还得一起跟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不是为了太上老君炼的丹！”江澄气得转过身，正见魏无羡捻着一颗仙丹往嘴里送。
“……”
魏无羡掂了掂手中锦囊的分量，抉择道：“你要不要？枇杷味的，稀奇得很。”
江澄果断道：“不要！”又往前走，和魏无羡错开好远。魏无羡扎好锦囊口袋，摆正姿势往前一丢。
咚。不偏不倚正中江澄后脑勺。
江澄：“……”
魏无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澄转过身来捡起脚边的锦囊，冲到魏无羡跟前拉开扎锦囊的带子，一把套住了魏无羡的头。
聂怀桑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暴怒的江澄和一个……锦囊袋子。
聂怀桑有一瞬间是茫然的，然后选了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正常的，轻声喊道：“三毒……圣手？”
江澄恶狠狠地转头：“什么事！？”
聂怀桑顿时吓呆了。
江澄见来人是聂怀桑，便稍放软了语气：“怀桑？你来做什么？”
锦囊袋子闻言欢喜地扯掉头套，开心道：“怀桑，你又得了什么稀奇玩意儿？”
话音刚落，落地的锦囊里便毫不迟疑地咕噜滚出两颗仙丹来。
江澄低头一看，顿时怒道：“怎么就剩两颗了！”
魏无羡无辜：“你不是说不要吗？”
江澄差点又把锦囊套在他头上。
两颗仙丹最后一人一颗分别进了江澄和聂怀桑的肚子。
三人一同回到莲花坞，晃晃悠悠走进了浩阔水泽中悄然伫立一座的小亭。
四角纱幔小香囊，亭内融融暖意透露出来，将荷花池中常开不败的菡萏染出一层薄薄的水雾。
聂怀桑啧啧称奇，将手抚上光可鉴人的石桌面，道：“湖心亭本是纳凉避暑之所，莲花坞这处的湖心亭倒是别出心裁。——敢问这亭下烧着什么玄机奥妙？”
江城斜了魏无羡一眼，后者面不改色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一万颗莲子淬成的小丹，叫做莲心丹。扛烧，烧起来没完没了。取了个名字叫莲心业火，放在亭子底下当暖炉。”
自从魏无羡下界回来，便莫名落下了一个畏寒的毛病。也不知是从何处染上的。九重天上本是四季如春，他却时不时过得如同数九寒冬，莲花坞中他一应的东西都是垫厚加暖的，出门从来只穿广袖宽袍，因为衣服肥大，可在里头多塞些能发热的事物。
不过这事，一百多年来，只有江澄和魏无羡自己知道。
聂怀桑果然没听出什么异样，唔了一声，又赞道：“魏兄真厉害呀！”
聂怀桑本应是魏江二人的前辈，乃是万万年前混沌依始便存于天上的一颗星星。不知为什么却游手好闲成这幅德行。万万年过去，与他同辈的仙者都长成了威武雄壮的大神官，他却仍是十五六岁少年人模样。
成日只晓着倒腾些四海八荒的奇淫巧物，若有什么事紧着他所辖的那块儿，只会呜呼一声，哀叹两声，连道三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也不知这位一问三不知的星君是如何万万年都能稳稳当当地待在他司命的位置。
除了魏无羡愿同他同流合污，连江澄都在心底有些看不上他。
这时他便从袖中小心地取出一样小小锦盒来，魏无羡和江澄都不精于这个，看不出这盒子什么门道，不过光凭其上绸子的色泽和花纹，应当是值得几十顿珍馐了。
聂怀桑却对此盒毫不关心，将精巧的搭扣打开，才两眼放光地透露出椟中珍宝来。
一只拇指指头大小，纹路精细无匹，七彩斑斓的蟾蜍。
魏无羡和江澄原本快伸进盒子里去的脑袋齐刷刷地，缩了回来，大叫一声：“蛙！”
聂怀桑连忙窘迫地摆摆手：“不是，不是蛙。是香。”
魏无羡又乍惊乍怪地“哇！”了一声。
江澄皱眉看着盒子里那一小只一动不动的蟾蜍，不是很想说话。
聂怀桑窘得不行，急着解释道：“你看，这雕花的工艺，可是栩栩如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再看这个，上色。晕染得当，层次分明，天界也是少有啊！”
魏无羡耳朵一激灵，顿时来了兴致：“天界？莫非这玩意是从人间得来的？”
聂怀桑道：“可不是？人间极品！不仅卖相好，香品我也试过了，真的不错。”
对着一只虾蟆，卖相好这三个字着实让人不敢苟同，魏无羡随口应道：“我看它也没缺啊，你拿哪儿点的香？”
聂怀桑一边从袖子里掏出香炉，一边拿下巴指了指那小蟾蜍：“那儿，就后腿小脚趾那。”
魏无羡一看，果然是有一块小米大小的缺口开在后脚趾，面色古怪道：“就这么点……你也试得出香品来？”
话音未落，聂怀桑手边“扣”地一声轻响，已将香炉安置好了。
直到此时，魏无羡和江澄的眼神才真正被点亮了。
那香炉身似熊，鼻似象，眼似犀，尾似牛，足似虎。以肚为炉，造型古朴。
“食梦貘？”魏无羡奇道：“怀桑，你这香炉不错呀，什么时候有的？”
聂怀桑旋开香炉尾部的小盖，再将背部分作两边，取了只小勺又割下蟾蜍的一只小脚趾，小心放进没香炉腹中，指尖燃起一小簇火焰点在打开的尾部，一推一合，闭合的香炉便顷刻自内而外沁出一蓬七色斑斓的烟气。
聂怀桑做完这一切，轻呼一口气，才向魏无羡道：“哎，老东西了，不值一提。”
香雾氤氲团绕，清淡雅致之极，浅浅呼吸时似有若无挠人心肺，深嗅一气却反而什么也闻不见了。
确是好香。
聂怀桑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顶着一张十五六岁少年的脸，做什么都仿佛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却仍怡然自得地开了腔：“说来听上最近新来了一名仙君，不知二位听说过了没有？”
江澄向后躺靠着自己的座椅，眯起眼道：“没听说过。谁啊？”
聂怀桑便道：“原来二位还不曾知道么？是从人间升上来的，名字叫什么记不大得了，只晓得似乎道号是唤作含光君。趣味的倒也不是在这，是他刚上来仙帝便赞了他八个字——‘皎皎君子，泽世明珠’。那位含光君我见过了，长得真不是一般的俊俏。”
魏无羡唔了一声，整个人沉浸在香雾中，飘飘然地不知是说香还是说人，也赞了一句道：“风雅，风雅。”
聂怀桑听了这话，笑道：“可不是嘛，这个含光君……”
聂怀桑的话声愈来愈远，此时此地仿佛正是荷花池水中，池水由太阳晒得暖和，扑腾一下能溅起半人高的浪花，扬起的水珠兜头盖脸地罩下。
又像是某个飘雪冬日的街头，蒸包子的笼屉蒸出暖烘烘的白气远远的或许近近的有吆喝声纳来:“卖一一包子喽一一，新鲜的肉包子一一”
那也许是许多事情的结束，更可能是另一个故事的开端。
——————————————————————
——————————————————————
=====
新的，忘羡，小长篇。节奏一如既往的拖沓。
然后……不一定会完结
